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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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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史那看到一群臭小子圍著謝玉璋和她的侍女們,個個眼睛發亮。春天是真的來了啊,看這群小崽子們,個個像孔雀要開屏。

其中一半是他的兒子、孫子,另一半是侄子、侄孫,他們全都姓阿史那,個個都是狼。

誰叫“阿史那”就是“高貴的狼”的意思呢。

阿史那勒住韁繩,隔著一段距離遙望不語。

叱骨邪跟了阿史那幾十年了,就跟阿史那肚裏的蛔蟲似的。不需阿史那說,便一夾馬跑過去驅趕眾人:“幹嘛呢幹嘛呢,都別給汗妃添亂。咥力特勒少爺,可汗讓你每日練一個時辰的刀,你今天練了嗎?”

叱骨邪只是個奴仆,但他是阿史那貼身的人,常常代表阿史那的意思。青年們轟然做鳥獸散。笑鬧著騎馬跑掉了。

“小崽子們。”阿史那磨磨牙,又大聲喊,“寶華,吃飯去吧!”

謝玉璋卻又抽出一支箭,道:“可汗先去吃吧,我再練一會兒,剛才他們凈給我搗亂,耽誤我練習。討厭死了!”

討厭就對了,別理他們。阿史那心裏熨帖,囑咐:“那你別忘了吃飯啊。”又對那些侍女說:“別叫她太晚吃飯。”

侍女們笑著應了。

阿史那帶著叱骨邪,信馬由韁地向回走。

叱骨邪騎馬跟著,覺得太安靜了,道:“寶華汗妃可真小啊,跟咥力特勒少爺差不多大。”

阿史那卻“嗯”了一聲,道:“當年的吉吉迦差不多也是這麽大吧?”

叱骨邪幹笑:“寶華汗妃還不懂事呢。”哪知道什麽男女之情。

阿史那卻道:“她懂事得很。”

叱骨邪忙道:“是,是,我看汗妃做事很大氣,肯定不會像吉吉迦……”

阿史那看了他一眼。

叱骨邪便說不下去了,冷汗下來了。

阿史那一夾馬肚,提速前去了。

叱骨邪才松了口氣。

寶華汗妃年紀雖小,但是懂事。剛才她說的那話多中聽啊,直接擺明車馬,告訴可汗她討厭那些年輕人。可汗的眉眼都舒展了。

可比吉吉迦當年懂事得多了。天天哭,對可汗就沒個笑臉。要不是長得那麽好看,可汗早就砍了她。

但要說不懂事,真正不懂事的,還是當年的沙別王子,唉。

可汗的女人那麽多,喜歡偷偷睡睡就是了。只要不鬧出來,一家人,可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。反正生出來的不管是兒子還是孫子,都是可汗的血脈。

沙別王子那麽大一個人了,居然異想天開帶著吉吉迦私奔。

草原雖大,全是可汗的天下,他們能跑到哪裏去?這個傻王子啊,恐怕到死都沒想明白他的父親並不是因為一個女人而殺他。他是因為可汗的威嚴被冒犯才殺了他。

他是草原的天可汗,在他之下,還有那麽多大小可汗。阿史那家的人是狼啊,只能去搶別人,怎麽能被別人搶走自己的財產女人。沙別死得一點也不冤。

只是從那之後,可汗就下令再不許中原的商隊販書過來了。沙別王子收集的那些話本子,統統都被燒成了灰。

那幾年受沙別的影響,好些王子都學說了中原話。自那之後新出生的小王子、王孫,便都不許再學說中原話了,更不許認中原字了。

原本,那是可汗最喜歡的兒子。他如果不是做出那樣的傻事,現在的汗國太子絕不會是烏維。

叱骨邪一夾馬,趕緊追上去。

心想,寶華汗妃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,應該不會作出那樣的蠢事。但以後還是找機會稍稍提點提點她吧,也落個人情。

被叱骨邪認為“很聰明”的謝玉璋,根本不需要他提點。

那一段往事,前世她是從烏維那裏聽到的。阿史那親手殺了一個跟中原人學傻了的兒子。那個兒子原本很優秀。烏維喝醉了都說,沙別哥哥若不是犯傻死了,輪不到他繼承汗位。

謝玉璋張弓搭箭,長長的鳳眸瞥向阿史那離去的方向。

這樣老了,還對自己的女人有這樣強的占有欲。年紀越大,越在乎自己擁有的,唯恐被旁人奪去。怕自己像年老的獅王或者衰弱的頭狼,被年輕的的挑戰者損了威嚴。

這很好。謝玉璋微微勾起嘴角。

手一松,箭矢飛射出去,正中靶心。

手感也差不多了。

隨著草原新年的臨近,開始有別的部落的大小可汗們帶著他們最貴重的妻子,最喜愛的兒女來到汗國的權力中心,向天可汗恭祝新年,進獻貢品。包括牛羊馬匹,珠玉寶石,鹽糖布帛,還有奴隸和女人。

部落裏變得一天比一天熱鬧,但也嘈雜、繁亂。

趙公主謝玉璋便常常出去打獵,躲開這亂糟糟的一團。

“將軍,將軍!殿下叫您呢,您快點!”

帳子外面,馬建業的親兵喊他。

山中無老虎,猴子稱大王。公主衛隊雖然人員超標了,但最高建制依然是團,校尉級別最高。反正這裏也沒有別的更高級別的武將,馬建業就收攏幾個“親兵”,在他們的奉承下,享受起了“將軍”這個稱呼。

“幹嘛呀?”馬建業不耐地問了聲。

外面人答道:“說去打獵。”

又去打獵!真是的,這裏的春天比雲京冷得多了,成天出去瞎跑什麽,在生著火的氈房裏貓著多好。

馬建業心裏抱怨著,不情不願地推開熱乎乎的女奴,系褲子穿衣服,略做洗漱,匆忙去了。

到了謝玉璋的大帳那裏,一群人已經整備好了,就差他了。

謝玉璋不滿地說:“怎麽來得這樣晚!”

馬建業臉皮厚,腆著臉笑道:“起晚了,起晚了,昨個巡營來著,睡得晚了,殿下見諒。”

你巡個屁的營!

日日白天操練,晚上巡營,都是王忠帶著人做的!

李勇和趙盛在心裏破口大罵。

馬建業也是人精,看見這兩人的臉色,就知道他們肯定在心裏罵自己。他也不怕,王忠都跟個死人似的不吭聲,輪不到他倆在謝玉璋跟前說話。

李勇就是李阿大,趙盛便是趙牛娃。自從王石頭莫名其妙改名叫王忠,把他們幾個羨慕壞了,去求了袁聿。袁聿贈了李阿大一個“勇”字,贈了趙牛娃一個“盛”字,其他人也各有吉字相贈。

都是好名字,喜得幾個人嘴合不攏。

唯有錢富貴巍然不動:“俺不改名,俺的名好,就不改!”

一群鄉下人,簡直讓馬建業笑得打跌。

馬建業尤其滿意王忠。

自從寶華公主和可汗大婚那日,他因為沒有攔住酒醉的可汗被寶華公主訓斥後,就變成了一個悶鋸嘴葫蘆。成日裏只悶頭幹活,不爭不搶不吵的。

馬建業攬了他的辛苦功勞,他也只是撩眼皮瞅他一眼,一聲都不帶吭的。

這樣的副手,誰不喜歡?馬建業簡直滿意極了。

謝玉璋叱道:“你快點,昨天發現的那群黃羊的足跡,今天一定要找到!”

“好好好,殿下,咱們現在就走!”馬建業哄孩子似地哄她。

謝玉璋囑咐錢富貴:“你看好家,阿斐要去國師那裏,你就帶人跟著她,她最重要。”

錢富貴笑道:“末將知道。殿下對林姑娘真好。”

謝玉璋翻身上馬:“我不在的時候,她就等同是我,她叫你們做什麽,就做什麽,不得違抗。”

這話就不是說笑,是命令了。

大家夥這段時間也都知道了,公主身邊夏嬤嬤和林姑娘最重要。夏嬤嬤受尊敬,林姑娘被愛重。她們兩個人照料著公主的身邊事,是公主身邊最親近的人。

夏嬤嬤不大管外面的事,比起來,林姑娘出頭的時候更多。大家對她都很熟悉,知道她幾乎能當得公主半個家。

錢富貴便叉手應喏。

適逢林斐正掀開氈簾,探頭囑咐說:“別跑太遠啊。”

謝玉璋嬌嗔:“曉得了,啰嗦!”

今日要做什麽,林斐很清楚。她目光中隱有擔心。但謝玉璋死活不肯帶她,她倔起來,林斐也沒辦法。

謝玉璋卻對她勾了勾嘴角。

兩個人都笑著,俱是一副小女兒姿態,只那接觸的目光中悄無聲息地交流了別人根本察覺不到的信息。

馬建業一雙小眼睛卻咕嚕嚕打量林斐。

這個在公主跟前最有體面的林姑娘十七八歲,是個已經及笄了的年輕女郎。她身形玲瓏,容貌秀美。

聽說以前是丞相嫡孫女,世家貴女。她受的教育和教養,連公主都未必比得上。雖然容貌不及公主,但腹有詩書,氣度高華。

便是在雲京城,也是一等一的人材,到了這蠻夷腥膻之地,更是出眾。不過因為謝玉璋是人間殊色,男子們才將她忽略了過去。

難怪公主把她寶貝得緊,她到哪裏去,都必得有護衛跟在她身邊,如此愛護。

大家翻身上馬,跟著一身勁裝身背長弓的謝玉璋出發了。

馬建業也趕緊上馬,臨行前卻還回頭看了一眼。那林氏掀著氈簾,露出半個身子,好像還看了他一眼?

馬建業心思就活了。

他雖然年紀大些,還是個鰥夫。但說起來,和親的諸人中,單身男子以他為尊。再沒有身份超過了他的。

啊呸,袁聿那老貨不算。

這麽想著,馬建業就覺得……林斐青春年少,他英雄壯年,他兩個豈不是正相配?

又盤算著林斐深得謝玉璋信重,如果娶了她……

這心思飄得就遠了。

虧得謝玉璋沒法穿透他的腦子看到他那些胡思亂想,否則非得被他生生氣笑不可。

這個人根本還不知道,今日……便是他的死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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